惟改革者进，
惟创新者强，
惟改革创新者胜！
中国之声特别策划《中国改革现场》
——纪录全面深化改革进行时。
央广网北京4月15日消息 据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中国之声报道，作为我国首个民资参与的核电项目，位于浙江温州的三澳核电一期工程1号机组即将迎来热试阶段。“民资入核”被视为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决定提出的“推进基础设施竞争性领域向经营主体公平开放”的重要案例。
去年8月，国务院常务会议核准的5个核电项目都引入了民间资本，并将民营企业参股比例首次提高到10%，其中，就包括三澳核电二期工程。
从一期工程的2%到二期工程的10%，民资参股比例跃升的背后，是谁在“让利”？核电投资额大、周期长，入门的民资如何考虑？民资入核，又带来了什么？还需破解哪些难题？
2%→10%，突破了哪些难题？
三澳核电一期工程
作为我国首个民资参与的核电项目——中广核三澳核电一期工程，这两天现场一派热火朝天的施工景象，近2万人奋斗在建设一线。一期工程包括两台机组，其中1号机组即将迎来热试阶段，也就是说将进入“登台”前的最后“彩排”，距离投产发电不远了。一期工程当时的民资参股比例是2%，而就在不远处的三澳核电二期工程也已核准待开工，值得一提的是，二期将民资参股比例由2％提升到了10％。那么，原本占比较高的国资，如何让出这8%的差额？
“方方面面的压力挺大，我们当时市县两级都不想让。”浙江省苍南县重大能源项目建设管理中心主任陈培标口中提到的“压力”，指的正是三澳核电二期工程投资份额的分配问题。二期工程要求民营企业的参股比例由原先的2%提高到10%。这就意味着要打破原本由中广核以及省、市、县三级国资共同出资的股权结构。通常，单期核电项目总投资在400亿元左右，除了银行贷款，大概有20%到30%的比例是资本金，而这其中的8%，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谁让出来呢？
陈培标表示：“统一思想，单纯从经济上说，今后的收益是会减少。但是，如果从推动民营经济发展以及今后产业发展来讲，可能还会带来一些新的契机。”
在陈培标的案头，有一摞会议纪要，记录了各方统一思想的过程。去年底的一个月时间里，省里牵头的协调会从市里开到县里，再开回到省里。最终，省级国资带头让出4%的股份，市县两级国资各自让股2%，为民企腾出参股空间。
中广核三澳核电项目
核电领域关系国民经济命脉和能源安全，具有很强的专业性，投资运营门槛较高。一直以来，我国核电项目主要由中央企业投资和运营。2014年11月，国务院《关于创新重点领域投融资机制 鼓励社会投资的指导意见》提出，“在确保具备核电控股资质主体承担核安全责任的前提下，引入社会资本参与核电项目投资，鼓励民间资本进入核电设备研制和核电服务领域”。2020年9月，位于浙江温州的中广核三澳核电一期工程获得核准，成为全国首个民营企业参股投资的核电项目。中广核苍南核电公司综合管理部经理单思盟，见证了当年“第一次吃螃蟹”的过程。
单思盟：对于民营企业参股核电，我们非常欢迎。国家能源局在2019年调研三澳核电项目时提出，希望我们一期工程能成为全国首个在核电领域混合所有制的试点项目。想到民营资本，大家一定想到温州。
记者：因为这里是民营资本的摇篮。
单思盟：对，浙江，尤其是温州，民营企业是个金名片。所以我们也主动提出申请民营企业进驻核电项目。2020年我们项目一期工程，就跟吉利合作，落实了民营资本的股权比例是2%。
单思盟电脑中保留的文件记录着当时的民资入核历程
如今，四年过去了，2%也涨了4倍，变成10%，核电大门越开越大，民资入核又迈出了一大步。单思盟说，这充分表明了国家对民资的重视，以及核电企业对民资的欢迎和诚意。
单思盟表示：“现在建设一座主流的三代核电压水堆机组，投资还是比较高的，其中七成到八成是靠商业贷款，20%到30%是自有资金。在自有资金当中，51%是国家能源局对控股股东在核电项目上的最低要求，核安全相关的事项还是由我们控股股东牵头；其余部分，我相信国内的任何核电企业都会通过考察企业的资质和信誉，充分吸取省、市、县各级央企、国企，包括民营企业参与的。”
据了解，去年新核准的五个核电项目，由央企控股投资建设，一共有10家民营企业参与，合计出资45亿元作为项目资本金，预计可带动民营企业投资超过240亿元。
单思盟
重资金、长周期，这笔账“划算”吗？
核电项目向民企抛出了“橄榄枝”，但一座核电站从选址到投产发电，需要经历漫长的过程，仅建设周期就需要5年左右时间；没有商运投产，自然也不会有收益。这么大的资金投入，周期又长，民企会不会为难，它们入资的动力又是什么呢？
作为一家民营企业，久立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既是三澳核电二期的供货商，也是另一个民资入核项目——中广核广东陆丰核电项目的投资方之一。企业预计在8年时间内，投资13亿多元人民币，这相当于企业一年左右的利税总额。这么大笔的钱投出去，这笔账划算吗？企业董事李郑周表示，其实，企业寻求投资核电项目的机会已有多年。
李郑周说：“我们是这样想的，现在国家也在鼓励耐心资本，核电站投资回报，听起来时间很长，5年建设期，第6年可能开始发电，第7年才会有分红，但是实际上现在我们很多投资项目投下去，5年、10年就有回报也很正常。核电站的投资可能要15至20年才能收回投资，但是以后持续有回报，可能有60年，甚至延寿的话更长，所以这是一个长期的投资，非常有意义。”
久立集团
李郑周所在的企业是国内重要的核电材料供应商，他们经过多年研发，已累计开发新产品、新技术200余项。在参与核电项目的过程中，他感受到，对产品的技术要求越高，企业责任就越大。包括核电在内的基础设施项目往往是“百年大计”，邀请民资入核，既是与民资分享发展红利，也是考验其与该领域共同成长的“试金石”。
李郑周说：“我们希望参与进来以后，能够为整个核电产业有所贡献。因为如果纯粹是供货，这个关系可能是不够紧密的；有股东关系，那肯定更紧密。更重要的是让大家对这些原来进不去的领域，更有信心了。”
除了三澳核电二期工程，去年一同获得核准的另外4个核电项目民资参股比例也都达到了10％。国家发展改革委数据显示，5个项目均由央企控股投资建设，预计总投资超过2400亿元。记者发现，10家参股的民营企业均为从事实体经济的行业头部企业，除了核电供应链企业，还覆盖纺织服装、生物材料、金属冶炼、智能出行等诸多领域。民资的加入将为以往全部由国资主导的核电项目带来什么？
单思盟认为：“我们通过和民营企业沟通，发现他们有自己的想法，有希望参与到绿色产业链当中的，有希望能符合绿色发展理念要求的，也有企业看重核电长期稳定收益的。从核电来讲，我们也希望民营企业能参与到核电整个产业链的建设中来。随着科技的发展，在数字化、AI领域一定能发挥民营企业自己的作用。”
李郑周
一直以来，我国民间资本主要投入制造业、房地产等领域，在基建及社会领域服务业投资中的参与度相对有限。“民资入核”的背后，是国家支持民营企业参与国家重大项目建设的决心。
随着民资入核的大门越开越大，各类不同类型、不同体量的民营企业，都可以加入核电项目中来吗？除了核电，其他基础设施领域是否适用这些经验和标准呢？保持观望的民营企业有哪些顾虑？民资入核还需破解哪些难题？
民资入核，民企的关注点是什么？
几经辗转，在位于浙江杭州西湖区的浙江省发展规划研究院，记者找到了长期关注和研究民企参与基础设施工作的童志怡。作为浙江省发改委的“智囊团”，他正带领研究团队积极总结民资入核的经验和模式。“民资入核”的道路究竟有没有走通？目前还存在哪些堵点呢？
虽然前期需要熬过较为漫长的“零收益”期，但核电项目中后期收益稳定、回报周期长，是名副其实的“百年大计”。浙江省发展规划研究院投融资研究中心执行主任、高级工程师童志怡透露，在项目定向推介会上，与会一半以上的企业都表示出了投资意向。
童志怡表示：“首先是得有意愿，第二是得有能力。有意愿的首先是头部的大民企，资金比较雄厚，也愿意承担一些社会责任；还有一些制造业企业，它和核电上下游产业链比较相关；还可能是一些建筑业领域的民企，介入一些工程建设项目；还有专业化运营的民企，扮演物业的角色。我觉得核心的能力就是要有足够的资本，要有一定规模、一定体量。”
浙江省发展规划研究院投融资研究中心
核电项目具有建设运营周期长、长期收益稳定等特点，建设期约5年，项目投资回收期有15年至20年，后期一般可稳定运行60年至80年。因此，核电项目还清贷款后，资金压力较小，长期收益稳定。童志怡认为，民企在核电项目中，不仅可以参与投资、享有分红，还应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童志怡说：“核电产业链很长，可能会引导一些环节让民企参与，不仅仅是投资环节，包括后面的建设、运营，甚至后期的资产盘活等。一般情况下，基础设施项目更需要民资解决资金缺口问题，提高其运营效率，增加收益。但是核电项目有它的特殊性，可能有一些国、民企合作的长效机制的建设，甚至给一些民企让利的考虑在里面。”
数据显示，去年我国向民间资本推荐8000多个项目，引入民间资本全面参与核电建设，取得较好成效。今年将继续支持民营企业在新兴产业、未来产业投资布局，在铁路、核电、水利、重大科技基础设施等领域推出一批有吸引力的重大项目。童志怡团队经过深入研究发现，民资入股基础设施等重大项目，尚有一些难题亟待破解。
童志怡继续说道：“民营企业进入核电项目，它是小股东角色，更关注收益能不能及时分红，资金退出渠道或者时间节点，包括股权能不能转让、最后的回购退出机制有没有合理安排，这是它核心关注点。一要给它提供股权转让的渠道，能不能转让给其他的民企接盘，要有一个制度性安排。第二就是通过发行基础设施REITs的方式，把企业的资产向市场公开发售，由社会来买股份，民资在里面的钱也可以退出来做新项目投资。”
童志怡（右）
完善长效机制，还需做什么？
那么，在引导民资参与基础设施等国家重大项目的过程中，政府应该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呢？童志怡建议，有求必应、无事不扰。他认为，建立常态化项目推介机制和政府考核评价机制至关重要。
童志怡表示：“现在的推介信息可能相对比较简单，民企想看的东西看不到，比如项目的收益期、收益率，政府能够提供哪些政策优惠，包括补贴，有哪些退出渠道等。民企有意愿参与什么类型的项目、参与什么环节、出资能力有多少，针对这些登记的民营企业做一些定向的、更精准的推送。要建立评价考核机制，做一些长期监管，对地方政府进行考核约束，避免政府‘新官不理旧账’，出现失信行为等。”
2023年9月，国家发展改革委搭建全国向民间资本推介项目平台，推介各地梳理报送的基础设施等领域优质项目。截至去年8月31日，累计吸引民间资本参与项目1963个。如今，交通、水利、能源、环保、农业、社会事业、新型基础设施、仓储物流等各领域都有民营资本的身影。童志怡表示，核电大门的进一步打开有着标志性意义。
“像核电、铁路，这么难入的行业，我们都已经向民资做了开放、都能进来，我觉得这是有风向标意义的，也可以说是里程碑意义的，对于其他的项目来讲是一种示范带动作用。进入方式也进行了一些创新，可能参与投资，也可能参与建设或者参与运营。企业面更广了，让民营企业和企业家能够真正享受到重大项目发展所带来的红利，伴随着项目的发展，也带动企业自身的成长和壮大。”童志怡说。
三澳核电一期工程
三澳核电站全部建成投用后的年发电量将达到540亿度，相当于整个温州全年的用电量。采访即将结束时，三澳核电一期工程的工作人员介绍，1号机组按计划将于今年年底并网发电。对于参与一期工程的吉利来说，当初2%的投入也将逐步迎来稳定而可观的回报。四五年后，去年新核准的五个核电项目也将走到这一时刻；在更远的未来，当更多民企公平地进入基础设施竞争性领域，这样的时刻会越来越多，它们在国家经济发展中激发出的新动能，将是无可比拟的。这笔账单，将换来最大的收益。
（记者王泽华 周尧 郭淼 韩栋 白植清 摄像刘英杰 管新元 张惠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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